差不差。
突围的有五十几号人,可真正进到食堂里的,就他们三十个。很多人在途中就被扑倒了,但具体是谁,丁识渊也讲不出。
说到底他们也就是一帮为了活命临时组合的陌生人,连熟悉都谈不上,遑论交情与默契。
要不是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罗庚喊林娣蕾的那一声,他们可能就蒙头蒙脑冲进食堂正门了。
如果那样,可能又是截然不同的下场。
“我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,”丁识渊的脸上闪过几许恍惚,仿佛又忆起了宿舍里的地狱光景,“就像做梦。”
宋斐从桌案底下爬出来的时候,后厨已经恢复嘈杂。
林娣蕾正被罗庚拉着检查胳膊上的青一块紫一块,戚言则守在明显安稳一些了的三个病人身边。
可能是药效快,也可能是吃药本身给了战友某些心理暗示,但不管哪种——宋斐吸吸鼻子,压下眼底的热气——这一晚上的出生入死都是值得的。
“吉林、辽宁等地已逐步恢复供暖,黑龙江……”
悦耳的播音腔,即便在五十几号人的嘈杂里也充满穿透力。
明明距离上一次听广播才过去几个小时——就在朝医院出发前,他们还听了一下广播,振奋斗志,可如今再听,仍觉得久违了。
新闻内容和几个小时前并没有太大区别,当然这也不是给他听的。
收录机被立在二十九个人面前,已不知播放了多久。新闻是车轱辘话来回说,二十九个人是车轱辘话来回听。这种车轱辘就像心理治疗师的催眠神器,来回摇摆,周而复始,于是患者们焦虑的神经,也在这样的机械运动里慢慢放松,平稳。
黄默坐在收录机旁边,既是守护生的希望,也是陪伴新来同学,时不时在新闻间隙插上两句平平淡淡的话,不煽情,不冷漠,一种恰到好处的自然,却莫名安抚人心。
饥饿感渐渐远走,理智慢慢回笼。
有几个同学已经哭了,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,带着死里逃生的后怕,抑或,还有那些无法与人说的不堪。
宋斐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庆幸自己早早离开宿舍了。
如果他现在还困守440,是不是也像这些人一样,被逼得发了疯。
丁识渊说就像做梦。
宋斐倒希望这些人把那一切当成梦。
无论梦境有多痛苦阴暗,如今都醒了,睁开眼,就能看到偷偷从窗帘后面溜进来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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